在加密领域,赵长鹏(简称CZ)是该行业最具影响力的领导者之一。作为Binance的CEO兼联合创始人,他仅用五年时间就将这家2017年成立的公司打造成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拥有9000万用户和约760亿美元的日交易量,规模远超美国同行Coinbase。
然而,币某安也是加密领域最具争议的公司之一,被指责为"黑客、欺诈者和毒贩的中心"。该公司被禁止在全球两大市场运营——美国和中国。尽管币某安在中国起步,但很快就被迫撤离。CZ出生于中国,但在加拿大长大并成为加拿大公民。他针对有关币某安员工涉嫌间谍活动的指控发表了公开声明。
在接受Protocol采访时,CZ就多个热点话题进行了回应:包括为何要澄清关于币某安的指控、USDC稳定币处理方式引发的争议,以及他对加密货币监管日益加强的看法。
Q:币某安为何调整 USDC 的处理方式?这一举措背后的具体安排是怎样的?
赵长鹏:这里存在一些表述上的误解。我们并未将USDC下架,用户依然可以在Binance自由存取USDC。具体机制是:当用户存入USDC时,系统会自动将其转换为BUSD,这是为了将所有稳定币流动性整合到BUSD中。而当用户需要提现时,仍可选择提取USDC或其他稳定币。本质上,这是流动性优化措施而非退市决定,可能是我们此前在沟通上没有解释清楚。
Q:为何对 Tether 采取不同于 USDC 的处理方式?技术风险与合作机制如何影响这一决策?
赵长鹏: Tether对我们而言存在不确定性,我们无法准确评估其脱钩风险。相比之下,我们与Circle建立了明确的商业合作关系,双方协议确保USDC可以一对一稳定兑换。这种机制让我们对USDC充满信心,而Tether则像一个黑匣子——缺乏同等保障的商业协议意味着我们无法确保其兑换过程完全无风险。
Q:与 USDC 的合作机制是否获得 Circle 的正式认可?市场误解主要源于哪些信息偏差?
赵长鹏:我们确实与 Circle 保持着沟通,并提前告知了相关安排。Circle 方面表示理解,认为这属于正常的业务调整。市场误解主要源于信息传递不够清晰——我们并未下架 USDC,用户仍可自由存取,只是存款时会自动转换为BUSD以整合流动性,提现时则可选择USDC或其他稳定币。
Q:在央行数字货币与稳定币的双重趋势下,币某安如何规划其技术集成战略?
赵长鹏:我们的核心定位是保持开放,为用户提供尽可能多的资产访问渠道。我们尚未接入中国央行数字货币系统,对美国数字美元的形态也尚不明确。理想情况下,我们希望直接实现技术集成——这不仅有利于平台发展,更是巩固美元全球主导地位的优选路径。
央行数字货币与稳定币存在本质差异:前者通常具备更强的许可性和可追踪性,而现有稳定币则更接近加密货币的无许可特性,这使得跨交易所流转更为便捷。我们始终坚信,市场选择越丰富,行业生态就越健康。
Q:在加密货币监管日益严格的背景下,尤其是美国市场,币某安最关注哪些潜在规则变化及其影响?
赵长鹏: 我认为更明确的监管总体上对行业是有利的。清晰的规则能让从业者知道如何合规运营,也让消费者对市场有稳定预期。比如增加许可制度和监管透明度都是积极的趋势。
当然,并非所有监管政策都同样合理。像印度对每笔交易征税的做法就值得商榷。相比之下,美国市场的监管环境相对成熟,银行与加密货币交易所的合作也较为顺畅。总体而言,监管框架越清晰,越有利于行业发展。
我们也注意到法国、迪拜等地区正在推行更友好的监管政策。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差异化尝试,实际上为行业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样本。关键在于找到既能保护消费者,又不扼杀创新的平衡点。
Q:Binance.US 的独立运营体系如何平衡全球战略与美国本土合规要求?
赵长鹏:Binance.US 是一个独立的法律实体,但在技术和产品层面与 Binance 共享资源,包括品牌授权。作为其董事会成员,我参与战略决策,但日常运营由本地团队独立执行。美国市场的法规和商业环境具有独特性,我们通过这种架构确保 Binance.US 既能灵活适应本土合规要求,又能依托全球技术优势。其产品体验已具备竞争力,尽管规模仍小于 Coinbase,但我们看好其增长潜力。
Q:为何要公开澄清所谓“中国公司”的标签?这一身份争议对企业发展造成了哪些实质性影响?
赵长鹏:在美国普遍存在一种误解,认为Binance是中国公司,这很大程度上源于我的亚裔面孔和曾在中国工作多年的经历。币某安创立初期确实从上海起步,这种认知并不奇怪。但华盛顿游说圈流传的"Binance由某党控制"、"Binance是间谍机构"等指控完全背离事实。
我们特别需要澄清关于联合创始人陈光英的不实传言。作为早期团队成员,她并非公司核心管理层,却被谣传为"某组织成员"。这些标签给我们在美国市场的合规进程和商业合作造成了实质性障碍,尤其在Binance.US融资时,投资者反复质疑我们与中国政府的关系。这种地缘政治偏见迫使我们必须公开表明立场:Binance是全球化企业,而我是已入籍33年的加拿大公民。
Q:您如何辩证看待个人族裔身份与企业全球属性的关系?相关声明是否引发内部团队的文化争议?
赵长鹏: 我在加拿大这个多元文化的移民国家长大,后来在新加坡这样同样多元的社会生活,这让我对种族、肤色等差异天然不敏感。直到最近团队频繁提醒,我才意识到华盛顿特区流传着"币某安是中国公司"的说法。随着中美关系紧张,我们常被与字节跳动等中国企业混为一谈,甚至在Binance.US融资时被反复追问与某国政府的关系。
为此我专门撰文澄清:虽然我以华人身份领导企业为荣,但币某安不是中国公司——我是拥有33年国籍的加拿大人。这绝非否认族裔认同,而是要厘清事实。发布前我们已内部讨论过可能的文化敏感性,但至今未收到负面反馈。我们亚洲团队规模庞大,用户也多来自亚洲,核心立场始终是:既为华人血统自豪,也要明确企业属性。关键在于主动澄清事实,阻断谣言的传播链条。
Q:在复杂的地缘政治格局下,币某安如何践行“去政治化”的运营原则?
赵长鹏:我们通过清晰的业务划分保持中立:Binance.US专注美国市场,Binance.com服务全球其他地区。我们的核心原则是不参与政治立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任何国家政府,始终以提供可靠的加密服务为首要目标。
Q:面对行业周期性低迷,您认为最核心的挑战是什么?教育市场的关键痛点在哪里?
赵长鹏: 教育始终是行业面临的核心问题。市场对加密货币存在太多误解——每当某个项目出现问题时,人们就会说"整个加密生态都很糟糕",却不会像对待传统股市那样区分个案与整体。比如Netflix股价暴跌时,人们只会说"Netflix很糟",而不会否定整个股票市场。这种以偏概全的认知偏差,正是处于早期阶段的加密行业必须克服的教育难题。虽然随着行业成熟,这种情况会自然改善,但现阶段我们仍在持续投入市场教育工作。
Q:对传统行业进行 Web3 投资的战略逻辑是什么?重点布局哪些领域?
赵长鹏:这项投资处于停滞状态。最初福布斯计划通过SPAC上市,我们准备参与,但最终未能成行。就我所知,还没有实质性进展,我本人也没有深入参与具体事务。
我们的投资逻辑是选择传统行业中的代表性企业,通过资本注入帮助它们拥抱Web3技术,包括接受加密货币支付、发行NFT等。这些创新可能催生新的商业模式,改善企业的资金状况和盈利能力。本质上,我们希望推动整个行业的发展——作为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行业壮大自然会使币某安受益。
我们关注的领域包括媒体(如福布斯)、社交媒体(如推特)、游戏、电子商务等。不过这类交易往往规模较大,需要更长的推进周期。
Q:比特币启蒙经历如何塑造您的投资哲学?市场环境下,个人投资者应重点关注哪些风险与机遇?
赵长鹏:这段经历始于2013年的一场扑克牌局,当时我与后来成为BTC中国CEO的Bobby Lee玩了一场小额友谊赛。次日午餐时,他建议我将10%的资产配置为比特币,理由是归零风险极小而十倍增值概率更高——若能实现,净资产便可翻倍。这个逻辑说服了我,从此我开始深入研究加密货币,甚至为此卖掉了公寓。
关于市场,我认为个人投资者需要警惕两类风险:一是监管不确定性,不同司法辖区的政策差异可能造成市场割裂;二是项目基本面风险,许多代币缺乏实质支撑。但机遇同样显著:区块链基础设施仍在快速迭代,DeFi、NFT等创新场景持续涌现。关键在于保持理性——就像我当年接受Bobby建议时的思考过程一样,既要敢于拥抱不对称收益机会,也要做好充分的尽职调查。
Q:面对行业系统性风险,您认为最紧迫的技术突破方向是什么?监管政策可能带来哪些结构性挑战?
赵长鹏: 这本质上是一个人才培育的问题。行业需要更多开发者加入,技术才能持续进化。就像计算机的发展历程——芯片、CPU、内存、互联网,每个环节都需要数十万人的协作。区块链仍处于类似互联网TCP/IP协议的早期阶段,我们还在讨论共识机制这些底层技术。
当更多开发者构建多样化应用和工具时,整个生态就会自然生长,吸引更多创业者加入。
真正的系统性风险在于某些地区的监管可能扼杀创新。好在全球有200多个国家,那些限制创新的国家最终会被时代抛下,经济将承受长期代价。我们已经看到明智的国家正积极拥抱这项技术。这不是我最担忧的,但确实是行业必须跨越的关键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