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坊创始人Vitalik Buterin对加密货币市场的低迷表现处之泰然，他始终认为区块链技术应该超越单纯的金融投机。这位28岁的编程奇才与他的父亲Dmitry Buterin（常被称为Dima）在父亲节前夕接受了《财富》杂志专访，分享了他们对加密世界的独到见解。
Dima是一位俄罗斯出生的工程师，在全家移民加拿大后，他在Vitalik十几岁时就向其介绍了比特币。"加密货币的波动性我们早已习以为常，"Vitalik表示，"市场起伏是常态，低迷期往往孕育着最重要的创新。"尽管身家亿万，这位以太坊创始人强调自己从未将财富作为追求目标。
这对父子档正在积极推动区块链技术向更广阔的领域发展。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他们共同支持了The Ukraine DAO，这个去中心化自治组织为乌克兰筹集了数百万美元援助资金。Dima还亲自担任该组织的多重签名钱包管理员。
作为思想领袖，Vitalik持续在个人博客分享前沿构想，包括引发热议的"灵魂绑定代币"概念，以及即将到来的以太坊重大升级"The Merge"。这次升级将使以太坊从能源密集型的工作量证明机制转向更环保的权益证明机制，预计能降低99%以上的能源消耗。
在本次深度对话中，Buterin父子畅谈了加密技术的未来图景、以太坊发展的遗憾与愿景，以及Terra生态系统崩溃等热点话题。尽管采访进行时加密货币尚未经历六月中旬的大幅下跌，但Vitalik和Dima对市场周期的深刻理解，让他们对这些波动显得从容不迫。
Q：您最初是如何发现Vitalik在数字认知方面的天赋？
Dmitry Buterin：大约在Vitalik三岁时，他的祖父——一位非常聪明的人——开始教他数学和字母。那时我就注意到一个特别的现象：当其他孩子用乐高积木搭建房子或城堡时，Vitalik却痴迷于用积木拼出数字。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让我着迷。
我成长于苏联时期，那时玩具非常稀缺。所以当Vitalik出生后，我总想给他买些特别的玩具。乐高是我的首选，因为它能激发创造力。但没想到，Vitalik赋予了这些积木全新的用途——他把它们变成了数字世界的构建工具。看着他以完全不同于常人的方式玩耍，那种感觉既新奇又欣慰。
Q：作为区块链领域的早期探索者，您最初被比特币吸引的核心要素是什么？
Dmitry Buterin：我对新技术始终抱有强烈的好奇心，计算机科学领域尤其能激发探索欲。那时我经常收听一档科技播客，主持人涉猎广泛且思维开放，正是在那里我第一次接触到比特币的概念。这种去中心化货币的设计理念让我觉得极具启发性。
这种发现新事物的兴奋感也延伸到了与Vitalik的互动中。每当我遇到有趣的技术创新，总会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嘿Vitalik，看看这个，说不定你会感兴趣。"这种共同探索的过程本身就很美妙。
Q：当您首次阅读以太坊白皮书时，作为父亲和工程师双重身份，您对其技术架构的初始评价是什么？
Dmitry Buterin：当时Vitalik在家与我分享这份白皮书时，我就被深深打动了。虽然我并非加密货币领域的密切观察者，但这份白皮书展现出的清晰逻辑和通俗表达令我惊叹——这正是Vitalik的独特天赋，他能将极其复杂的技术概念转化为普通人可理解的语言。
2013年12月回到多伦多后，我把这份白皮书展示给我父亲看，这位阅历丰富的工程师同样被其精妙构思所吸引。作为技术从业者，我们都能感受到这份文档背后蕴含的系统性思维突破。
Q：作为项目创始人的您，如何看待以太坊从实验性项目到全球性生态系统的演变过程？
Vitalik Buterin：最初这只是一个预计三四个月就能完成的小项目，我计划结束后就回大学继续学业。但2014年1月，当看到社区对这个项目的热情远超预期时，我意识到需要重新规划。最令我意外的是加密领域在2017年和2021年爆发的指数级增长——这种发展速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Q：面对加密市场的周期性波动，您认为阶段对区块链技术发展的机遇与挑战是什么？
Vitalik Buterin：加密行业历来经历大幅波动，未来仍将如此。虽然市场低迷带来挑战，但往往也是孕育重大创新的时期。我对以太坊生态系统的成熟度充满信心，相信未来十年它能满足数百万人对加密技术的期待。加密货币的长期潜力从未改变——我们正进入大规模采用时代。增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全球局势（如乌克兰战争、美联储加息）确实引发市场恐慌，但人类具备的适应能力。值得兴奋的是，以太坊即将完成向权益证明机制的转型，这不会改变我对加密领域的基本判断。短期阵痛会淘汰投机者，反而为真正有价值的项目腾出发展空间。
Dmitry Buterin：加密市场的周期性特征已持续十余年，涨跌交替是常态。现在全球市场面临多重不确定性，但技术发展的核心逻辑并未动摇。以太坊合并将是里程碑事件，它印证了区块链行业的韧性——我们在市场下行时反而加速建设。的挑战在于过滤噪音，聚焦那些能创造长期价值的创新。
Q：从Luna生态崩溃事件中，您认为加密领域需要建立哪些风险防控机制？
Vitalik Buterin：Luna崩溃是加密货币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它揭示了一个关键问题：我们不能简单地构建金融系统后就假设负面情况永远不会发生。这个事件提醒行业必须超越短期利率考量，重视长尾风险和极端情境下的系统韧性——这种认知的深化最终会推动加密生态系统走向更稳定的未来。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层面是危机中的人性显现。每当加密领域遭遇重大挫折时，总会有行业领袖站出来进行道德澄清，这种应激反应恰好为我们提供了观察市场参与者真实品格的窗口。虽然Luna崩盘导致许多人承受了惨痛损失，但我不赞成用"禁止"或"限制"这类简单化的应对方式。加密行业注定会面临复杂挑战，正确的态度是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在持续前进中完善风险防控机制，而非因恐惧停滞不前。
Dmitry Buterin：这次事件确实暴露了风险防控体系的不足。我们需要建立更完善的压力测试机制，模拟极端市场条件下的系统表现，同时加强透明度建设，让投资者能更清晰地评估协议的真实风险敞口。但更重要的是培养行业的文化自觉——风险防控不仅是技术问题，更是责任伦理问题。
Q：作为技术先驱，您如何看待加密货币在地缘政治冲突中的实际应用场景？
Dmitry Buterin：俄罗斯进攻乌克兰时，加密社区的组织效率令我印象深刻。比如The Ukraine DAO，他们通过加密货币快速筹集资金，并精准地将款项汇至特定城市——当地已具备将加密资产兑换为法币的基础设施，这种实践非常具有启发性。
我更看重的是加密货币赋予全球个体的经济自主权。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接入互联网就能参与加密经济：通过区块链赚取收入、加入DAO组织、跨国销售艺术品或构建金融项目。这种突破地理限制的开放性令我振奋，毕竟我成长于与世隔绝的苏联时代。
DAO代表着人类组织形式的未来，尽管其治理模式、资源分配等机制仍需探索。去年在阿根廷的见闻也印证了这点：西方常将加密视为富人游戏，但在阿根廷，它已成为民众维系生活的工具——从保值储蓄到日常交易，甚至像Proof Of Humanity这类尝试用加密技术建立全民基本收入（UBI）的项目都在落地。这些真实需求正在推动DAO、去中心化仲裁等技术的实验性应用，NFT同样展现了巨大潜力。
Q：面对以太坊生态中出现的投机现象，您如何平衡技术创新与价值导向之间的关系？
Vitalik Buterin：我对金融投机确实兴趣寥寥。以太坊常与新兴事物相伴而生——比如NFT，它让全球艺术家得以参与原本遥不可及的经济活动，但同时也催生了富人之间300万美元的猴子图片交易。关键在于，以太坊是一个开放系统，我们无法精细控制使用者的行为。虽然应该积极支持符合我们价值观的应用，但若系统真正去中心化，就必须尊重人们的选择自由。
这种现象背后是人性深处的需求：人们渴望被看见、被认可。当有人说"我有兰博基尼、无聊猿NFT和巨额财富"时，本质上是在表达"如果展示这些符号，或许能获得爱与连接"。这种心理驱动很难通过技术手段消除，但我们可以通过构建更有意义的应用来引导生态向善发展。
Q：作为技术社区的意见领袖，您发起与粉丝意见互动的初衷是什么？
Vitalik Buterin：纯粹是出于好奇心。我想了解不同人群的真实想法，同时也希望为粉丝创造一个能够平等表达异议的安全空间——他们可能平时会顾虑与我持不同观点。这其实是个有趣的社交实验，我相信其中一定会出现些令人惊喜的答案。
Q：通过与社区成员的深度互动，您获得了哪些关于技术发展与社会价值观的启示？
Vitalik Buterin：说实话，这次互动并没有带来什么重大发现，但确实收集到不少有趣的反馈。比如在延长寿命这个议题上，我和部分粉丝存在观点分歧。还有人对我的穿衣风格提出了意见——这倒是出乎意料。关于政治参与度的问题也引发讨论：有人建议我应该减少政治表态，另一些人则恰恰相反，认为当我对某件事有强烈立场时，就应该更鲜明地表达。这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试图取悦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Q：在政治参与方面，您如何界定技术中立性与社会影响力的边界？
Vitalik Buterin：向政党捐款的挑战在于政治系统的复杂性——捐款的实际效果往往与初衷相悖。我对美国政治机器的运作机制了解有限，因此更倾向于将精力集中在其他领域，这种策略看来是有效的。
Q：面对灵魂绑定代币等创新概念引发的争议，您如何看待技术讨论中的认知偏差？
Vitalik Buterin：关于灵魂绑定代币的讨论确实存在很多有趣的误解，但这很正常。技术创新的过程中总会伴随各种认知偏差。我观察到的一个典型现象是，人们往往把复杂问题简化为非此即彼的选择题，热衷于比较两种预设方案的优劣。而我更倾向于采用"问题分解法"——任何技术决策都应该基于具体场景来评估，实际上可选的方案远不止两种。
在灵魂绑定代币的讨论中，很多人把它想象成某种既定产品，其实它只是白皮书里的概念集合。区块链技术的应用需要具体分析：某些场景适合链上处理，有些则更适合链下方案。我们应该关注的是如何针对不同需求设计最优解。
区块链领域最未被充分开发的当属声誉系统，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突破。就像我常说的，灵魂绑定代币本质上是思想实验的集合。现在讨论具体实施方案为时尚早，但这种探索本身就极具价值。
Q：从技术演进的角度，您认为PoS机制对以太坊生态系统的核心价值体现在哪些方面？
Vitalik Buterin：以太坊转向权益证明机制(PoS)带来了多方面的核心价值。首先在环境可持续性方面，PoS使整个生态系统的能源消耗大幅降低，这解决了工作量证明(PoW)长期被诟病的资源浪费问题。其次在安全性层面，PoS显著提高了攻击成本，同时增强了网络的抗攻击恢复能力——这种安全特性经常被人们低估。
另一个关键优势是抗审查性。与需要专业矿机的PoW不同，PoS验证节点可以在普通计算机上运行，这使得单点审查更加困难。实际上，我们早在2014年底就确立了转向PoS的技术路线，经过多年研究验证了这些优势。
不过需要明确的是，PoS并非终极解决方案。就像以太坊从PoW进化到PoS一样，未来某个时刻可能还会出现更优越的共识机制。但就现阶段而言，PoS在环保、安全和去中心化之间实现了最佳平衡，这也是众多开发者持续投入的重要原因。
Dmitry Buterin：能源效率的提升和网络安全的增强是最直观的收益。所有研究数据都表明这是正确的技术方向。特别令人欣慰的是，经过八年研发，这个愿景终于要成为现实。但技术演进永无止境，PoS只是区块链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而非终点。
Q：针对Lido Finance等中心化质押平台带来的潜在风险，以太坊社区应如何构建防御体系？
Vitalik Buterin：这确实是我们思考如何长期改进权益证明机制时面临的重要问题之一。不过我认为社区有些过度悲观了。以Lido为例，虽然他们持有信标链约三分之一的质押存款，但最坏情况下攻击者也只能让合并进程暂停一天左右——这固然麻烦，但远非灾难性后果。
值得注意的是，Lido并非单一实体运营，而是由21个独立节点共同运行验证器，这种分布式架构本身就提供了安全保障。要完全控制Lido的质押资产，攻击者需要同时攻破多个地理位置分散的节点，这在实际操作中极具挑战性。这与传统中心化矿池存在本质区别。
系统已经具备良好的可管理性，整体仍保持着健康的去中心化状态。当然，以太坊社区始终追求更高标准的去中心化水平，这正是我们持续努力的方向。我们既要保持警惕，也要避免将问题过度灾难化。
Q：从社会价值维度，您如何评估加密技术对全球金融体系的长期影响？
Vitalik Buterin：最引人注目的加密应用往往并非最常见的应用。虽然300万美元的无聊猿NFT交易或2000万美元的黑客攻击事件确实存在，但加密货币的日常价值体现在更基础的层面——它让国际资金转移、跨国企业合作和跨境支付变得更加便捷。这些默默发生的实际应用同样重要。
评估加密技术的影响是复杂的，这个领域包含多元的项目和参与者，必然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就像任何新生事物一样，加密领域既有创新价值，也伴随着投机和欺诈。但正是这种多样性构成了技术演进的真实图景。
Dmitry Buterin：任何事物的价值评判都需要多维度的考量。加密技术既创造了普惠金融工具，也衍生出市场泡沫，这正是技术与社会互动中的常态。关键在于我们能否从中识别出真正推动社会进步的应用模式。
Q：作为区块链技术的奠基者，您认为以太坊生态未来发展的关键突破方向是什么？
Vitalik Buterin：我认为以太坊技术改进仍是关键突破方向。首先，完成向权益证明机制的转型至关重要，这将使系统更环保、更安全。其次，通过分片和Rollup等可扩展性方案降低交易费用，让普通用户也能负担得起。最后，我们需要持续优化生态系统的安全性和用户体验，让更多人能够轻松参与。
我特别期待重现2015-2016年那种建设性的实验精神。除了金融应用，我更看好DAO在改善人类协作方面的潜力。社区正在积极探索有效的DAO治理机制，并已取得显著进展。未来我们将看到更多创新实验，包括以太坊身份系统、灵魂绑定代币，以及基于出勤证明和人性证明的应用。这些创新将推动以太坊生态系统持续进化。
Q：在这个特殊的父亲节，作为父亲的您想向全球技术创业者传递怎样的人生智慧？
Dmitry Buterin：为人父母是人类最奇妙也最具挑战性的经历之一。除了Vitalik，我还有两个更年幼的女儿。陪伴另一个生命成长的过程充满惊喜与困难——我想借此机会祝福所有父母父亲节快乐。
重要的不是我们对未来的设想，而是能否真正活在当下：如何给予孩子更多无条件的爱，如何为他们争取更多支持。在这个过程中，失败在所难免，但这正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今天，我想致敬"为人父母"这个神圣的概念本身。
